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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文化为何是吴文化的核心代表?
倪祥保 2014-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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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苏州文化是吴文化的核心代表这个观点,不是为了抬高苏州的历史地位,而是为了更好地诠释苏州文化与吴文化的宏观关系。这既是具有正本清源意义的工作,也能给中华历史文化研究提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
一、苏州与“吴”
1、考古发掘证明
吴文化以太湖流域为发源地,这是史学界比较没有异议的。据目前考古发掘可知,太湖流域文明可追溯到一万多年前,其中位于苏州市吴中区三山岛、草鞋山和吴江区梅堰等文化遗存,是其最为久远的主要代表,这可说明苏州是早期吴文化中心。
2、吴地鱼图腾文化证明
春秋吴国青铜器。根据《史记?吴太伯传》集解、《吴越春秋?阖闾内传》和《汉书》等记述,吴国的图腾为鱼(龙)。
3、凤(鱼)图腾文化的实物证明
凤纹尊。
4、图腾文化流变
邗王是野戈、吴王夫差盉。
5、鱼图腾与语言证明
苏州这个名字从隋朝开始使用,其先前称谓中大多带有“吴”字,比如吴城、吴都、吴墟、吴趋、吴中、吴郡、吴门等,其辖地中也多有吴县、吴江、吴市、吴塔、吴巷、吴趋坊等带“吴”字的命名。这种情况在中国绝无仅有。
6、鱼图腾与中原文明
中国历史上鱼图腾早于龙图腾。
二、“吴”与“句吴”
1、关于“句吴”
“句吴”首见《史记?吴太伯世家》:“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
①句吴”之“句”为语气词,无义,即“句吴”就等于“吴”。这个解释在方法上也许没有原则性问题,但是“句吴”一词反而不见于司马迁《史记》之前所有史学著述和所有经典文献记述,这说明其在关键的先秦时期的客观性无从说起,因而也就难以成立。
②“句吴”可能与“泰伯始所居地名”相关 ,或者是“以地名为国号”。这个解释目前还无法在确证泰伯、仲雍兄弟最初命名“句吴”时的真实地理位置方面取得一致认识。
③“句吴”应该是“干吴”,其中“干”指被吴国打败占有的国名。这个解释有点牵强附会,因为吴国在称霸进程中打败并占有了很多小国,为什么单独要让“干国”进入它的命名?有的甚至进而认为“干吴”之“干”通“赣”,为地名,在江西省 ,就差得更远了。
④“句吴”与春秋吴国出土青铜器铭文中的“工”、“攻五”、“攻敔”或“攻吴”相同。但是,毕竟没有在其青铜器铭文中看到一个“句吴”或“句”,并且也没有见到先秦所有经典文献著述与之有任何呼应,恐怕难以服人。
⑤“句吴”表示泰伯仲雍来到吴地接受“断发文身”习俗而与原住民共建的一个古老国家。其中“句”表示勾画纹身,“吴”即表示吴地图腾(鱼龙) 。整体而言,这个解释似乎更加牵强附会,不符合“尚简而通”的训诂要求。
2、关于“句吴”与“吴”
“句吴”如果真是春秋吴国始祖泰伯所创并“自号”,为何从泰伯开始到夫差600年间25世血亲相传,居然从来没有让其作为国号进入过正史进行著述?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考虑到并提出来,这不能不说是苏州文化与吴文化研究中的一大缺憾。《吴越春秋?吴太伯传》:“吴人或问:‘何缘(像)而为句吴?’太伯曰:‘吾以伯长居国,绝嗣者也。其当有封者,吴仲也,故自号句吴。’”《吴越春秋》这段记述与当时社会实行长子嫡传的礼数有关。如果国君或族群领袖没有亲生儿子,就可以由其弟弟或弟弟的儿子来继位——这继位方式具有并非直线向下进行的特征,所以要用“句”字来加以标示。
“句”字在上古的主要意义是“弯曲”或“不直接”,“句吴”即可以表示“非长子嫡传之吴”。由于“句吴”应该是泰伯的“自号”而不是仲雍的“自号”,将“句吴”理解为“非长子嫡传之吴”就只有在字面上可以说得通,在历史事实上却不成立,因此,对“句吴”的诠释还得另避蹊径。“句吴”之“句”诠释为“弯曲”或“不直接”,也可以诠释为“非正宗之吴”。将“句吴”理解为“非正宗之吴”有这样两层意思:第一,确定族群名号的中心词是“吴”,说明泰伯明确表示归顺吴人,所以吴人觉得有“义”。第二,泰伯在表示愿意归顺于当地的吴人的同时,还主动标明自己是非正宗(嫡系)的,明显具有自贬或自谦的意思,这在吴人看来也同样是有“义”之举。“句吴”这个名号中的“句”字,非常生动地表现出泰伯仲雍兄弟良好的文化修养和谦恭的为人之道,道出了“荆蛮义之”的根本缘由。在那种历史情景下,吴人不仅完全不考虑“亲亲”的因素将泰伯仲雍兄弟当作外(族)人,而且同意由泰伯兄弟与吴人组成的新族群继续使用“吴”的名号,还拥戴泰伯为其领袖(“尊尊”)。司马迁写“立为吴太伯”而不是“立为句吴太伯”应该是很有讲究的,而且绝对不可能是由于笔误,因为其所在篇名就叫《吴太伯世家》而不是《句吴太伯世家》。“句吴”除了可以说明吴人对泰伯兄弟人品才能的高度认可,也可以表明司马迁实际上很明确从族群发展基础上建立的吴国的始祖是“吴太伯”而不是“句吴太伯”,即吴国赖以发展建立起来的族群名号是“吴”而非“句吴”,所以其在历史上的正式国号也就一直是“吴”而非“句吴”。
再来细读《史记?吴太伯世家》:“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司马迁很清楚“句吴”只出现在泰伯“自号”阶段,并没有真正确立且取代“吴”成为正式的族群名号,更没有成为国号——司马迁不可能不知道先秦将近1千年从来都没人说过的“句吴”应该是个什么事物。
三、上古吴人与春秋吴国
1、上古吴人形象:是吴侬软语还是嗷嗷大叫
语言语音一般都与生俱来而相伴永久,并且很容易影响到诗歌艺术和音乐艺术发展。以苏州为主要诞生地的“吴歌”艺术,以委婉优美的抒情性见长,在先秦时代被称为“吴歈”或“吴吟”,据顾颉刚先生考证,其最早的出现时间应该不迟于《诗经》。这说明“吴侬软语”应该自古而然。
《列子?汤问》:“禹之治水土也,迷而失塗。谬之一国。滨北海之北……人性婉而从物,不竞不争。柔心而弱骨,不骄不忌……缘水而居,不耕不稼,土气温适……其俗好声,相携而迭谣,终日不辍音。” 所谓北海,很可能指太湖。北海之北,从越地沿太湖东岸北上即苏州。
从汉语语言语音学角度看,凡是直接表示和大声说话或喊叫意义相关的字,其韵母一般都是让人比较容易大声说话的开口呼,比如叫、啸、嗷、嚎、唱、喊、骂等,很少会用“吴”这样从字音上无法大声读出来的字。所以,对“吴”作“大声喧哗”的训诂,也得不到来自汉语语言语音学方面的支持。
2、上古吴人形象:是能歌善舞还是大腹便便
娱(蜈):《诗?郑风?出其东门》:“缟衣茹蘆,聊可与娱。” 《九歌?东君》:“羌声色兮娱人。”俣:《诗?邶风?简兮》:“硕人俣俣(《韩诗》作“扈扈”,意为美好),公庭万舞。”柳宗元《弔屈原文》“娱娱笑舞”误(悮):美妙动听的言语(美好上心的人)容易使人上当误事(乃至如妲己、西施误国)。
3、春秋吴国形象:纹饰精美与剑气啸傲浑然一体的吴国青铜器及文化
如果说青铜农具和武器制作水平能够体现冶炼锻造技艺水平的话,那么制造青铜礼器的水平,则能够体现社会审美水平和艺术水平。如果制作李泽厚先生所谓“狞厉美”的青铜器一般对应相对原始粗莽社会文化的话,那么制作工艺精良、图案纹饰优美的青铜器则应该对应相对更为先进的社会文化。
春秋吴国形象:尚文还是尚武?先看季札挂剑的故事:《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吴国公子季札到鲁国访问“请观于周乐”,对《诗经等当时最为著名的礼乐篇章进行全面正确而简洁精当的评论。进行这次名扬历史的著名文艺评论的,就是吴国君王寿梦的小儿子季札。
再看季札的父亲寿梦,他是第一个让吴国开始实现春秋五霸基业的君王。为了延续吴国的千秋大业和实现他的政治梦想,寿梦有意违反当时长子嫡传的礼数,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能够让小儿子季札成为吴国君主的王位传授安排。这个重大的历史行为非常明确地昭示人们,寿梦对吴国要逐鹿中原永续霸业的战略认知,是非常注重君王诗书礼乐和道德文章方面能力水平的。寿梦的认识及行为,与其先贤泰伯文化精神一脉相承。可惜孔子只看到了寿梦努力称霸的军事行动,没有注意寿梦其实和他一样特别器重季札。这个无可辩驳的史实应该可以充分证明,吴国在开始以兵法、武器、军队的先进而称霸一方之前及同时,应该一直充分地继续保持着礼乐政治和文化艺术教育方面的先进性。
1992年,吴王寿梦墓在苏州真山被发掘,其中出土的“玉覆面”和“玉甲饰”,被考古学界认为是后世“金缕玉衣”的前身,其制作的精致程度,可谓空前,与至今享誉海内外的苏州玉雕技艺遥相呼应。屈原《涉江》:“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而击汰。”可见“吴榜”和“吴戈”应该同样有名气。屈原《大招》:“吴酸(醋)蒿蒌,不沾薄只。”《集注》:“言吴人工调醎酸(亦醋),爚蒿蒌……其味不醲不薄,适甘美也。”宋玉在《招魂》中也有相关记述:“和酸若苦,陈吴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