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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今天我们要介绍的是中国女子书画会（1934——1949年），它是中国第一个女子美术团体，也是中国女性艺术史上组建最早、阵容最强、规模最大、持续最久的一个民间女性画会。它的出现开启了中国女性艺术史新的篇章。可以说，是近现代史的一个传奇，并且延续至今。今天的讲座，我们主要是以中国女子书画会里的三个学派代表人物来说一下。

    首先，介绍下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背景，当时噢，号称“中国”的社团仅十余个，如中国美术家联盟、中国画会、中国美术会、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东京分盟、中国女子书画会等，多数是男性为主体的美术社团；而以女性性别称谓的，就只有中国女子书画会。女子书画会定名冠以中国二字的魄力，较一些冠名“中国”的美术社团，在旧中国时期，突显了女性社团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也体现了社团创办的初衷和理念。可以说，中国女子书画会是中国美术社团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再说说它的成立背景：中国女子书画会呢，是选址在上海。这与上海在当时中国的社会政治变革、经济发展的状况，中西文化的交流、兼容并蓄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以及艺术发生发展的自律性等因素有关。鸦片战争之后，上海开埠通商。伴随着西方列强租界的建立、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发达，上海迅速由一个小商镇向商业化大都市转变。秉承历史契机，上海成为接收境外资本和舶来西方文化的第一重镇。加之上海地处长江三角洲、襟带东海、华洋共居、五方杂处等因素，上海在中西文化交流的过程中，总是开风气之先的，形成海上特殊的社会风气和文化氛围，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对女性的关怀、重视和教育，这对于几千年来一直受封建礼教影响和束缚的女性而言，意味着社会地位的大大提升。中国最早的教会女学及其女子美术教育即出现在上海，1867年法国耶稣会在上海徐家汇创办经言女校，以“四书”、书法为主科，注重刺绣等手工课程；1910年美国教会在上海创办柏美兰女塾，设有手工、图画等课程。因此，上海在女子教育领域基础深厚，是中国近代女子教育最早兴起的城市，并一直处于领先地位。例如，1898年经元善在上海城南桂墅里创中国最早的私立学校——经正女校，接着上海开明绅士吴怀疚在上海西门生生里创办务本女塾（1902年），中国近现代教育泰斗蔡元培先生1902年发起创办的上海爱国女学堂、杨白民1903年创办的上海城东女学等等。从上海的女学运动纷起中涌现出一批知识女性，她们参与或独自兴办女学，有力的推动了中国女子教育，特别是女子美术教育的发展，所以在上海诞生了中国现代第一批女子美术院校，培养了中国现代最早的一批女画家。

    上海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发达的商品经济，对官商士绅等各个社会阶层都有极大的诱惑力。一时间商贾云集、文人荟萃。新兴工商业的发展，培植了一大批社会新贵。这批人深受传统文化的熏陶，在对物质享受追求的同时，也甚是喜欢书画艺术，收藏艺术品成为他们普遍的嗜好，因而形成一个潜力巨大的书画艺术市场，吸引了大量的书画家来上海寻求发展机会。各地书画家的纷纷到来，给上海的艺术节注入了新的活力，创造了上海艺术的“嘉年华”，孕育了融合中西、兼容并蓄的还拍艺术。海上画坛众多书画家大多数是寓居上海的全国各地人士。著名的绘画大师吴昌硕、旅居的张大千、刘海粟等。其中不乏有女性书画家的身影，中国女子书画会的主要创始人来自全国各地，如书画会主持冯文凤先生原是广东鹤山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从香港来到上海；李秋君来自浙江镇海（今宁波）、陈小翠来自浙江杭县（今杭州）、顾青瑶来自江苏苏州等。可见，上海艺术市场的繁荣为中国女子书画会的成立提供了客观条件，吸引了全国许多优秀的女性艺术家加盟，所以她们会将书画会命名为“中国女子书画会”。此后，画会的影响由上海扩到的江浙一带，波及全国。道抗战前，已拥有各地会员近200人，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全国性的女性画家的艺术社团。

    上世纪初，中国女性解放思潮的萌发，拉开了女性解放时代的帷幕。上海的妇女界也不例外，但它又属于国内比较特殊的一个群体。作为国际大都市的上海，在晚清时期，由于社会变迁的突进，租界经济文化的崛起，以及发达的商品经济所包含的冲决封建宗法社会的革命性，女性的自我解放意识高于其他地方的女性。正是这种自食其力，无须仰人鼻息的经济地位，给上海女性以前所未有的奋争自由，塑造了她们的独立人格。上海市当时全国妇女解放运动的中心，上海妇女又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锋，带动了全国各地的妇女解放运动，对中国女子书画会的成立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而在此之前，中国美术史上几乎很少有女性艺术家的位置，女性艺术家经常处于“缺席”状态，即使见诸文字记录的最早的女画家，对她们的艺术成就的认识也是相当有限的。于此之后，知识女性的觉醒，思想的自由和个性的解放，中国女性在艺术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活跃。但相对于男性而言，她们的活动还是受到一定的束缚，只是到了民国初年以后，一些女性书画家才逐渐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努力争取获得社会的认可，并开始形成集结意识，即合群思想。秋瑾即曰：“欲脱男子之范围，非自立补课；欲自立，非求学艺不可，非合群不可。”中国女子书画会在上海的创办就是一个切合的证明，突显；额女性群体意识的崛起。女子书画社团的存在，使女性书画家们有了属于自己的组织，有了施展才华的平台，有了相互切磋、交流学习的场所，也有了为自己的社会地位、经济权益及其他利益服务的机构。女性书画家们走出自己封闭的书斋，组成自己的团队，以社团集体的姿态参与社会文化生活，与社会其他阶层广泛接触，对海派绘画的发展也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介绍完了中国女子书画会的背景，咱们来说说这个书画会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书画会的成立，首先出版了中国美术史上第一批女性艺术家个人作品集，诸如潘玉良女士的《潘玉良油画集》，李秋君女士的《秋君画稿》、陈小翠女士的《翠楼吟草全集》等等。其次她们充分利用画会这个艺术平台。举办个展和联展，相互切磋画艺，以提高自身艺术修养、品味及创作能力。之三是设立美术教育机构，造就女性艺术家。如书画会1934年创立开设了函授科招生，科目有书法、诗词、国画、油画、金石专科。并推教授十人分教分科：冯文凤授书法、油画，陈小翠授诗词。顾飞、鲍亚飞授山水，丁筠碧、张又芬授花卉，吴青霞授人物，周炼霞、余静芝授仕女，顾青瑶授金石，分甲、乙、丙三组，学费每科五元。之后一些优秀的会员在优秀的女艺术家提携帮助下，迅速成长起来，有些发展为师徒。吴青霞的“篆香阁”有门徒12人，陈小翠的“翠楼”有门徒7人，顾青瑶的“绿梅诗屋”有门徒35人，确实达到“提高艺术，教育相长的”目标。因此，中国女子书画会阵容不断扩大，后继有人，并且能生存较长时间。也正说明了她们在中国艺术传承发展方面所做的贡献不容小觑。而在展览方面，在成就的同时，她们不忘社会责任，书画会经常参与与协办慈善拍卖展览，作品售出后，所得款项悉数捐助贫困儿童，作助学、赈灾等用途，也给战时的物资匮乏提供间接的援助，在当时，影响力深远。也可以说，是中国近代艺术家参与慈善中，中国女子书画会是先驱之所在。

    说完这些，我们今天列举下中国女子书画会里到底有什么人，上述提到的名字，其实中国女子书画会会员众多，其画风不尽相同，且社会身份各异。按照会员社会身份，即有“闺阁派”、“西学派”及“革命折衷派”。

    “闺阁派”大多出身于名门望族或是家学渊源，良好的家庭背景，使她们大多以师从名家，受益匪浅。如冯文凤是岭南名书法家冯师韩之女，顾青瑶是清代名画家顾若波的孙女，李秋君是宁波望族李薇庄的女儿，任霞是任伯年的女儿，庞左玉是实业家、大收藏家、大赞助人庞莱臣的女儿，陈小翠是文学家陈蝶仙之女、画家陈定山之妹。“闺阁派”在艺术上基本沿袭传统的画风，只是师承不同，风格上各有差异，但艺术跨度不大，大多工山水、花鸟，又善书法。这里举例一位先生，她叫周炼霞。

    周链霞(1909—2000年)是现代海上著名的女书画家、诗人。字紫宜，号螺川，人称炼四娘，书斋名“螺川诗屋”。她祖籍江西吉安，生于湖南湘潭。9岁随父移居上海，14岁从尹和白习画，后拜郑壶叟为师。17岁从朱古微学词，后又从蒋梅笙学诗，不久，有《婴鸣诗集》面世，人叹奇才。艳称她“金闺国士”。周链霞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容貌俏丽，平时着装相当时髦。周链霞擅长绘画、书法、诗词，绘画精于古装仕女、花卉，师法仇英、唐寅，画风有唐人韵致，花卉初从宋人入手，后学白阳、南田，别具风貌。其画风格清新，设色明净，诗词多佳句，画风和诗风气息相通，若与她本人相比，则有“画如其人”和“文如其人”之感。周链霞绘画成名很早，除了1934年与冯文凤、李秋君、陈小翠、吴青霞等一起建立了“中国女子书画会”，并出任上海锡珍女校国画教师;1936年其画作获加拿大第一届国际艺术展金奖。周链霞上世纪40年代已享誉海上，1949年后为上海中国画院首批画师。据说以记录民国掌故著称的郑逸梅先生第一次见到周炼霞时就乱了方寸，说她体态清丽婉转，如流风回雪，是女画家中的第一美人。偶然看到民国杂志中刊登过她的一帧摄影，一袭素雅旗袍，轻盈婉丽的身形半隐于纱帘之后，面容白皙、秀雅脱俗，略微上挑的嘴角浮动出万种妩媚，令人心头顿生怜惜，惊讶娇美到如此含蓄依然能夺魂摄魄，难怪逸梅先生说眼中人是画中人了。周炼霞生性豁达、不拘小节，在豪门显贵、书画名流之间游刃有余，上海滩多到一天有四五家报纸登载她的绯闻轶事，各方名士争相追捧，这位春申浦上风华绝代的尤物得了个“炼师娘”的艳称，她自己却一笑置之。

        炼师娘14岁拜在朱祖谋门下学词，同时跟随郑德凝学画，才情天资都是第一流的人物。不到20岁画名蜚声海上，诗词交口传唱，成为与张爱玲、苏青、潘柳黛等人齐名的才女。冒鹤亭、许效庳这样的诗坛名宿都对其推崇备至，称“画苑中人，论诗词，周炼霞第一，愧煞须眉”，更有人赞誉她的词“咳吐珠玉，可以乱漱玉(李清照)之真”。后来得到吴湖帆的点拨，周炼霞画艺精进，浓淡点染之间仿佛是前代名流的还魂。而吴湖帆的《佞宋词痕》有了周炼霞的润色捉刀，也变得韵味隽永起来，这是吴湖帆众多弟子中“炼师娘”的过人之处。面对民国时期上海滩小报连篇累牍刊登其所谓的艳闻轶事，周炼霞倒也颇具娱乐精神，任凭风吹浪起，我自一笑置之。“新公房里做邻居——浑身不搭界”。

    据说郑逸梅先生曾见过她晚年亲手录存的簪花格，而她沁人心脾的小令《寒夜》，久而成诵：“几度声低语软，道是寒夜犹浅。早些归去早些眠，梦里和君相见。叮咛后约毋忘，星华滟滟生光。但使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可惜这样妙曼的辞藻未能引起“文革”小将们的共鸣，硬是从词句里分析出了周炼霞眷恋旧社会的黑暗，不要新社会的光明，批斗拷打，活生生毁坏了她一只清澈明媚的眸子。玉叶凋残、花容受损，想来令人悲慨莫名！然而豁达通透的周炼霞似乎早已参透这世事无常，依旧宴坐高会、诗文酬唱，心手双畅、文采纵横！只是从那时开始，她的画上多了一方来楚生刻的印章——“一目了然”。在中国女子书画会与“闺阁派”中，如炼师娘般才华横溢的女性艺术家不在少数，而且她们从懂事起的孜孜不倦学习得到社会认同，甚至晚年遭遇的一系列浩劫中，都体现出了常人所无法承受的毅力与气节。

    由于时间所限，下面我们来说说“西学派”。”西学派“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研究西方绘画。她们受改造旧文化的“五四”新思潮影响，远赴国外，探求西方艺术的真谛。她们是“中国早期的中西文化边际人，既是外来文化的载体又是风华西渐的传人”，对中国近现代绘画的发展产生很大的影响。这其中，不得不提的，便是“一代画魂传奇”——潘玉良女士。

    作为中国早期西画运动的杰出代表，潘玉良女士的出身使她梦断异国他乡。而她的艺术成就最终促使其艺术精神与人格魅力魂归故土，影响了之后中国几代艺术家，谱写了中国绘画史上一页绚烂的篇章。在侨居前，她曾任职于上海美专、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中国美术会等处，积极投身于教育事业。她还多次办展，社会反响颇大。在我国早期油画还缺少色彩的时期。她以女性特有的色彩敏感，借鉴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的用色方法，运用响亮的色彩、写实的技法，震惊了中国画坛，素有“印象派第一人”、“中国西洋画家中第一流人物”之称。而潘女士亦为东方考入意大利罗马皇家画院之第一人！她的一生约有四千余副作品存世，在她的作品中，人物画居多，作品画面用色强烈而丰满，绚烂而沉静，用笔泼辣奔放、简练概括，明暗对比强烈，显示出高超的写实技法。除了西画，潘玉良还尝试中国画的创作，她把西画的色彩、肌理表现方法运用到中国画中，还以色彩反复烘染的技法，表现体积感和空间关系。潘玉良天生具有的艺术家气质，使她广泛涉足版画、雕塑等诸多艺术领域，还曾为张大千塑像。作为女性艺术的先驱者，潘玉良在中西绘画融合进程中积极探索，为国画的现代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也为后人研究中西画法的交融和碰撞提供了重要的依据。除此之外，在战时国内潘玉良女士联合中国女子书画会强烈呼吁和慈善，以及之后在法国对抗二战法西斯的慈善展览，都有很大的贡献，她的同学徐悲鸿则直接将潘玉良誉为“巾帼英雄”：“真艺没落，吾道式微，乃欲求其人而振之，士大夫无得，而得巾帼英雄潘玉良夫人。”

    最后，咱们来说说“革命折衷派”。异于以上两类对艺术孜孜以求的艺术家，书画会中还有一类是致力于革命事业、艺术水平卓越的革命艺术家，何香凝（1878——1972年）就是其中一位。女权运动的先驱之一，民革主要创始人，国民党元老，建立民国的功臣，“三大政策”的忠实执行者，抗日统一战线的一个方面军，也是新中国创始人之一。何香凝女士积极参与书画会的活动，从1935年起，连续参加了三届女子书画会书画展，对中国女性追求独立自主的勇气予以热情支持。何香凝女士在革命的进程中，也没有放弃艺术。何香凝女士的绘画有其独特的品格，因她早年随夫留学日本的经历，她的画风兼具东亚特质，故称为“折衷派”。

    她擅长从动物、花卉、山水题材等方面表现爱国情怀。她绘画生涯的前期有其爱画狮子、老虎，寓意中国为蓄势待发的猛虎。她的挚友柳亚子曾用诗：“国魂招得狮醒，绝技金闺妙铸形”来评述其画的内涵。在何香凝的作品中，纤细有力、浓淡有致的线条富于狮虎质感和动感，她还运用西画的方法表现狮、虎的立体效果。何香凝花卉题材的作品多作松梅竹菊等耐寒植物，画梅尤为独到，在梅的主干上总有两笔直冲向上，无旁枝的新枝，还善用硬毫秃笔绘多疤的老干。她也爱画菊，“不但是画，还用绢纸粘糊在厚纸上，砌成各色各样的菊丛”。何香凝山水题材的作用多用勾描、皴擦、渲染等技法表现祖国的大好山河，抒发爱国情怀。在她六十年的创作生涯中，流传作品难以数计，这些作品无疑显现了何香凝艺术造诣的高超，印证了她名副其实的女画家身份，不愧为中国近现代绘画大师。

    中国女子书画会是由一批情趣相投、各领风骚的女性画家自发组建而成的精神家园。她们在艺术的世界里孜孜不倦，不仅对中国女性书画艺术的发展、培养女性艺术家起到开拓的先行作用，也对中国美术的近现代化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从而极大提升了女性书画艺术在中国文化艺术领域中的地位，成为中国艺术发展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中国女子书画会以群体的形式开办画展、或参与其他艺术社团的活动，从第一节画展开始，展览规模之大、参观人数之多，都可谓盛况空前，不仅开中国女性艺术史先河。也是世界女权主义艺术运动之先驱。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向。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女子书画会停止活动并解体，但书画会的一些艺术家仍从事与绘画相关的职业，或进入画院、或进入美院执教，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桃李满天下，影响了新一代的艺术家，为开启中国现代美术的进程做出了独特而卓越的贡献。至2015年11月，中国女子书画会于上海重建，这也代表着曾经第一个影响力深远的女子书画会，将继续，并且传承的为中国艺术史再添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