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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记忆遗产 苏州丝绸档案
陈鑫 2018-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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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下午好!我是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的陈鑫,非常荣幸能来咱们苏州大讲坛,有机会和大家交流。
苏州是丝绸的故乡,丝绸文化不仅体现了苏州人内心的细腻和柔美,也反映了苏州人追求美好事物的精致态度。在2017年10月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记忆工程评审会上,苏州丝绸档案正式成为世界的记忆。我所在的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正是这批丝绸档案的保管者和申报者。中心馆藏的苏州丝绸档案分别于2011年12月列入《苏州市珍贵档案文献名录》、2012年10月列入《江苏省珍贵档案文献名录》、2015年4月列入《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2016年5月列入《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2017年10月成功入选《世界记忆名录》。我个人有幸参与了丝绸档案从省到国家再到世界的申遗工作的全过程,接下来,跟大家分享一些丝绸申遗背后的故事。
一、苏州丝绸档案简介
1、内容
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是19世纪到20世纪末期,苏州丝绸企业、单位在技术研发、生产管理、营销贸易、对外交流过程中直接形成的,由纸质文图和样本实物组成的,具有保存价值的原始记录。该档案由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保管,共计29592卷。
下面先带大家简单了解一下我们馆藏苏州丝绸档案里的“名家”吧!
宋锦,“三大名锦”之一,因主要产地在苏州,被称为“苏州宋锦”。中心有一块非常珍贵的明代宋锦残片,名为“米黄色地万字双鸾团龙纹宋锦”。残片虽已残破暗淡,但上面由真金制成的金色丝线却在漫长的岁月中依旧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塔夫绸,一种高档丝织品,起源于法国,后传至中国。苏州东吴丝织厂生产的塔夫绸最负盛名,拥有“塔王”的称号。1981年,英国查尔斯王子婚礼服所用的丝绸面料,正是东吴丝织厂生产的塔夫绸,当时的订单、产品样本等档案资料均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漳缎及其祖本。漳缎是17世纪苏州人对漳绒改进创新所发明的。中心馆藏的漳缎花样繁多,但其中最为珍贵的却是24件漳缎祖本。这些祖本主要形成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被业内称作丝绸产品的“种子花”,是中国古代丝织提花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第一本花本,又叫母本,是非常珍贵的研究漳缎工艺的实物档案。说到祖本,其实还有个小插曲。最早我们在档案里找到祖本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因为是在苏州宋锦厂的档案里,所以就以为是宋锦祖本。后来随着馆藏丝绸档案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许多丝绸专家都来我们这里看档案。2014年深秋,有两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中心,一位是苏州丝绸博物馆的王晨馆长,她也是江苏省漳缎织造技艺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另一位是园区一家丝绸织造坊的传统手艺人周家明。他们两人同时到来,为的正是那24件祖本。因为之前曾有专家怀疑,觉得根据经纬线的组织结构来看,不像宋锦,倒像是漳缎的祖本。所以我们特意邀请了两位漳缎专家来,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经过两人的谨慎坚定,最终确认,这些祖本正是目前外界已很难见到的漳缎祖本。
单看这些祖本,像我这种外行人很难想到它会与华丽丽的漳缎有关。这些祖本大多由两到三种颜色的粗线编织而成,四周还留有很多散乱的粗线头。经过岁月的打磨,部分粗线还略有褪色。看上去很不起眼,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甚至比漳缎本身更加珍贵。《天工开物》中写道:“凡工匠结花本者,心计最精巧。画师先画何等花色于纸上,结本者以丝线随画量度,算计分寸秒忽,而结成之,张悬花楼之上。即织者不知成何花色,穿综带经,随其尺寸度数,提起衢脚,梭过之后,居然花现。”这描述的就是我国古代丝织提花生产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步——挑花结本。而祖本,是通过这种方法挑好的第一本花本,又叫母本。它也可以上机使用,但通常没人轻易这样做,更多是用于复制的模本,有了模本,就可以复制出无数同样的花本来。所以非常珍贵。
科技档案,包括丝织品工艺设计书、订货单和意匠图等。丝织品工艺设计书上详细记载了丝绸的品种规格、工艺程序、产品特征等信息,对今后恢复或开发生产同类产品具有极大的参考价值。丝绸订货单上清晰列出了丝绸的品号、品名、花色号、订货对象、数量、生产单位等,其中不乏许多销往国外的丝绸。比如前文提到的查尔斯王子婚礼服面料的英文订货单原件,写明了英国皇室所订购面料的品种、数量、颜色、品牌、生产厂家等信息,记录了苏州丝绸远销国外的历史瞬间。
2、由来
在座有不少叔叔阿姨,20世纪末国有企业产权制度改革,可能你们都是亲历者,了解的肯定比我更多更详细。
2002年9月,苏州拉开了市属国企产权制度改革的帷幕。改革使得一大批国有(集体)企业获得了新生,但任何成果的取得,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在那样一个痛苦的经济转型期,有一样东西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就是档案。这些改制企业的档案,是企业在生产经营活动中的真实记录,完整地反映了企业的发展历史,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和宝贵财富。当时的苏州市档案局,很有远见,在早期就参与进来,与市体改办、经贸委等单位联系、协调,先后下发了《苏州市国有破产企业档案处置暂行办法》《苏州市国有(集体)企业产权制度改革中档案处置暂行办法》等文件,对转制、关闭、破产等企业档案的处置原则、处置方法、档案流向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意见,明确了责任要求。而最重要的一项举措,是建立了全国首家专门管理改制企业档案的单位——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当时还是苏州市工投档案管理中心,也由此开创了全国档案系统改制企业档案管理的“苏州模式”。
2002年6月之后,市区部分关闭丝绸企业的土地房屋开始拍卖,存留在各家丝绸企业地块上的丝绸档案要尽快实施集中保管。当时的苏州丝绸集团公司总经理黄玉侯,选定了原振亚丝织厂位于混堂弄的一处不列入处置的企业房屋,成为市区破产丝织门类企业档案的集中保管点。在已经改制并加入江苏华佳丝绸集团的华思公司总经理谈金麒的大力支持下,位于苏州市郊白洋湾原苏州绸缎炼染厂厂区内的一个楼面,成为市区破产丝绸印染门类企业档案的集中保管点。另外,对其他几家丝绸样本档案“含金量”高的重点单位——苏州东吴丝织厂、苏州丝绸科学研究所、苏州丝织试样厂、新苏丝织厂等,通过积极反复的沟通与协商,分别采取了重点丝绸档案移交、一般丝绸档案委托管理和全部委托代保管等办法。这样,使得苏州丝绸档案在总体上得到妥善处置,并且为进一步集中管理奠定了基础。
从2005年3月开始,中心对308家改制企业的档案实行统一管理、集中入库,平均每天接收5000多卷,10多辆运输车满载各改制企业的档案运到档案中心移交入库,持续10个月,总运输量达3000多辆车次,累计集中档案137万卷,为苏州档案事业之前所未有,打了一场漂亮的“档案保卫战”。但是这种抢救式接收,注定只能是粗犷式的。这是当时留下的整理现场照片,大家可以看到,后面这些都是用麻袋装着的档案。接收进馆后的这么多年,我们的清点、分类、编目、装盒、上架等后续的规范整理工作,一直进行到今年2月份,才全部完成。
二、小经波折的申遗之路
1、缘起
早在2012年的时候,苏州市政府出台了一份《苏州市丝绸产业振兴发展规划(征求意见稿)》。我们都知道,苏州丝绸在中国历史上很有名气。两大“绸都”——苏州和盛泽,就是咱们现在苏州市的古城区和吴江区。江南三织造,苏州织造署是其中一个,而且是三织造中现存遗迹最多的一个。中国三大名锦,苏州宋锦与四川蜀锦、南京云锦齐名。可以说,苏州既是世界上拥有丝绸历史遗迹与遗存最为丰富的城市,也是丝绸档案产生最多且集中度最高的城市,而且至今还保留着一大批已经传承千年的传统丝绸品种和生产技艺,有的技艺还被列入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有朋友来苏州玩,都会想要买些苏州丝绸作为苏州特产回去送人。但是很遗憾,我都不知道哪里能买到正宗的苏州丝绸。去观前街那边,玄妙观的小摊位上十几块钱一条的丝巾,他说是真丝的,他敢说我也不敢信啊!去商场里买,仅有的几个能报出名字来的丝绸品牌,仔细一看产地还都是杭州的。苏州市政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2012年就提出了《苏州丝绸产业振兴发展规划》,最早还是征求意见稿。我们拿到了这个征求意见稿,一想,我们馆藏有苏州丝绸的档案啊,对这些档案的抢救、保护和开发工作,也应该列入规划。所以就打了份请示,上报给市委办。后来正式出台的规划,里面就明确表示,要加大对丝绸档案的保护与开发力度。
2、三次大规模的集中清点
我们就一直在琢磨,怎样保护好、利用好这些丝绸档案呢?首先第一步,得摸清家底,得先了解我们馆藏的丝绸档案,到底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价值?这项工作,前后做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2005年,当时工投系统的400多位企业留守人员,承担起了100多万卷档案的收集、梳理、重新编目、统一贴制案卷标签和案卷目录输入工作,其中多为厂长、书记、科长等。而丝绸档案,是由苏州丝绸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余建中组织30多位丝绸企事业的留守人员承担并完成的。
第二次是在初步完成苏州丝绸业25万余卷各类档案的整合集中之后,对苏州丝绸档案开展的拾遗补缺、“回头看”、再搜集等工作。收集的范围主要有:一是重点专题丝绸产品档案与实物,比如苏州丝绸业在70年代末、90年代初获得的全部国家金银质奖的各类档案,苏州宋锦厂的宋锦样本与漳缎祖本等;二是与丝绸样本档案相互佐证的各类档案文献史料,比如各丝绸企事业单位在80年代初编纂的志书、各丝绸企事业的大事记、组织沿革等,各丝绸企事业厂容厂貌和主要装备的照片档案等;三是散落在民间的丝绸样本档案,以及能为丝绸样本档案起重要佐证作用的技术资料、专业图书、刊物等文献等。
第三次则是在2013年由我们中心员工完成的。9月,我们发动全体员工,加班加点,牺牲部分周末,对馆藏丝绸档案进行大规模清点。最终,克服了时间紧、人手少、工作量大等困难,花了3个月的时间,于11月胜利完成摸底工作,统计出馆藏丝绸档案29592卷,其中丝绸样本档案30多万件,为后期一系列申报工作提供了第一手的数据资料。也正是在这次清点过程中,宋锦、塔夫绸、漳缎等丝绸档案中的精华重现世人眼前。
3、准备文本并提交申报
在申报世界记忆名录之前,我们做了大量准备工作。
我第一次接触申遗工作,就是从我们申报《江苏省珍贵档案文献遗产名录》开始的。当时我对丝绸和丝绸档案几乎一无所知,为了准备申报文本,从咱们苏州市图书馆借了一大摞有关丝绸的书抱回家,通宵翻阅。在对丝绸有了初步了解的基础上,又去我们中心馆藏里翻查丝绸档案,找单位的老同志听他们讲丝绸档案的来龙去脉……最终完成了申报文本的起草。此后《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的申报文本,也是在这一稿的基础上修改完成的。
但申报世界记忆名录的文本却有所不同。《世界记忆名录》的申报文本有规定的格式,档案的真实性、世界意义、独特性、稀有性、不可替代性、完整性、载体形式,以及档案形成的年代、地域,所反映的人物、题材、精神,还有档案面临的危险等,这些内容都要分别阐述清楚。于是在申报《世界记忆工程亚太地区名录》时,之前的申报文本全部推翻,重新按格式要求来写。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使我们从不同角度重新发掘了丝绸档案的独特价值。这一次的申报文本,前后修改了十几稿,这还只是中文文稿。因为最终提交的只能是英文文稿,为了确保文本翻译的专业性,我们先后联系了丝绸专家、翻译社、国家外文局、国家档案局等对英文文本进行翻译和把关。
而到了准备《世界记忆名录》的申报文本时,虽然格式相差不大,但字数要求不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申报名有了变化。从入选“苏州市珍贵档案文献名录”起,在层层评选中,这批档案都以“近现代苏州丝绸样本档案”为名进行申报。“样本”,顾名思义就是小块丝绸样品,属于实物档案。而“世界记忆名录”更偏重文献和文书档案。为应对这一变化,我们对馆藏丝绸档案进行了重新梳理,将其分为技术科研类档案、营销贸易类档案、产品类档案三大类,并根据档案内容将其重新命名为“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突出了这批档案纸质记录和样本实物整体保存、互相印证,合力传达中国苏州丝绸产业生动细节和历史沿革的特点。为了制作用于评审的画册,我们又从近三万卷丝绸档案中,挑选一千多卷最具代表性、最富审美价值的,拍摄照片1966张,最终筛选出200张图片,汇集成册。而由于申报者不能进入评审会场进行现场讲述,我们又精心制作了申遗视频。给大家看一下吧!
申报文本提交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期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距离提交文本大概过了小半年,我们无意间得知其他中国申报项目都收到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回复,但我们一遍遍刷新当时留下的邮箱,却始终没收到邮件。带着紧张的情绪,我们辗转与世界记忆项目评审委员会通过邮件取得了联系,才得知对方发邮件时写错了地址。
2017年3月10日,一封来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电子邮件,让我们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封邮件大意是:世界记忆名录委员会在2月26日至28日召开的会议上,一致认为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提交的编号为2016-78的“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记录了中国丝绸产业变革以及东西方丝绸贸易历史,具有极高价值,需进一步提供材料以便委员会推荐其申报世界记忆名录。
4、筹建中丝馆
这批数量多、覆盖面广的丝绸档案是如此珍贵,我们想让更多人了解它,体现它真正的价值,但在这个过程中却有一段小插曲。对外宣传、各地征集丝绸档案时,我们总是以“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的名号自居,有几位丝绸档案收藏者就提出了疑问:“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和丝绸有什么关系?你们来搞丝绸能专业吗?”我们虽再三解释,却还是与那几件珍贵的丝绸档案失之交臂。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曾任苏州市丝绸博物馆馆长、现任苏州市职业大学丝绸应用研究所所长的李世超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世超所长得知中国丝绸协会批准“中国丝绸品种传承与保护基地”这一国内首家丝绸品种基地落户苏州时,就向我们提出索性建一个丝绸档案馆的建议。他认为,苏州建立中国丝绸档案馆条件充分,也很必要,更何况我们中心还十分幸运地完整保存了数量惊人的丝绸档案。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们启动了筹建中国丝绸档案馆(以下简称“中丝馆”)的一系列工作,2015年12月最终拿下了“苏州中国丝绸档案馆”牌子,为我们后期工作的展开带来了便利。
中丝馆的筹建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当时被质疑是否专业的事情我们也未敢忘却。对方的质疑虽尖锐却实在,是啊,倘若连我们都缺乏丝绸专业知识,又何谈保护丝绸档案,何谈申报《世界记忆名录》?为更了解丝绸专业知识,中心工作人员开始赴各地参观学习,同时邀请多位丝绸行业专家、学者开展讲座,也为我们丝绸档案相关工作的开展提供专业指导。受此吸引,全国茧丝绸行业终身成就奖获得者钱小萍女士、中国文物学会纺织文物专业委员会王亚蓉会长、故宫博物院范洪琪研究员等29位国内丝绸专家,组建了专家库,为我们苏州丝绸档案的专业性保护、开发出谋划策。
5、宣传造势
为进一步扩大苏州丝绸和丝绸档案在国际上的影响力,2016年11月,我们承办了“世界记忆项目与档案事业发展主题研讨会” ,在会上同世界记忆项目国际咨询委员会的专家与国内档案界专家进行了深入的研讨,为丝绸档案申遗打下良好基础;2017年5月,我们承办了“中俄档案合作分委会第一次会议暨‘大数据时代’档案工作研讨会”,会议期间配套展览了《中俄“丝路”历史档案展》,进一步发挥了档案在弘扬丝路精神、助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影响力,提升苏州档案国际形象。
2016年9月、10月,我们分别在斯洛伐克、法国巴黎举办了中国苏州丝绸档案精品展”;2017年6月,我们又分别在德国弗莱堡孔子学院、捷克布拉格中欧政经学院展览,此次展览作为“一带一路”档案展苏州巡回展首次走出国门,并在孔子学院展出,获得了孔子学院师生的热烈反响,孔子学院对苏州丝绸档案馆表达了合作意向。苏州丝绸档案已逐步从深闺走向世界。
6、最终入选
得知2017年的世界记忆名录评审会将于10月份在法国巴黎召开,我们特意派人奔赴巴黎。因为是闭门会议,所以即使我们的人员就在巴黎,却被一道铁栅栏拦在了会场外。带队的是我们中心的副主任吴芳,虽然进不去会场,但她还是竭尽所能地与我们所知道的能进入会场的人联系,一条一条的短信发过去,有时候真的怕人家嫌烦不理我们。但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追问,只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评审情况。而在国内的我们也在紧张的一遍遍刷新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方网站的信息,盼望着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虽然对我们申报的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有着很大的信心,但未到尘埃落定的一刻,谁也不知是否会有变故。终于,在北京时间10月31日的凌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方网站更新了一则消息:世界记忆工程国际咨询委员会正式向教科文组织总干事推荐了78项候选项目,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赫然在列!
三、丝绸档案的价值
透过苏州丝绸档案,不仅可以看到丝织品本身的魅力,更能了解到近百年间苏州丝绸产品发展演变的历程。其中极具艺术和科研价值的漳缎祖本、在国际舞台上大展风采的塔夫绸和四经绞罗等丝绸档案,均体现了当时中国乃至世界丝绸产品的最高工艺水平,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近现代中国各阶段的丝绸文化与社会政治经济、人民生活之间的密切关系以及审美观、价值观对丝绸的影响。其所蕴含的体现在不同时期经济、文化、美学、历史、应用等方面的价值难以估量,现已成为中心的“镇馆之宝”。
1、国内外专家对苏州丝绸档案价值的评估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方网站对苏州丝绸档案的最终评价如下: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包含了19世纪到20世纪末苏州丝绸产业的技术研发、生产管理、营销贸易和对外交流。该档案由各种形式包括书面记载和具有很高保存价值的丝绸样本实物组成。该档案包含大量设计意匠图、生产工艺单、产品订购单以及产品样本等,共计29592卷。该档案见证了中国丝绸由传统作坊到工业化生产的历史转变。档案中大量的出口经贸凭证以及根据出口对象喜好而设计的国际元素纹样,反映了一个多世纪的东西方商贸交流和文化变迁。该档案的历史和国际意义,也是对当前“一带一路”国家交流发展的呼应。
而早在2017年3月份获得世界记忆名录提名时,苏州丝绸档案就被世界记忆项目初审评价为:“这批档案有非常大的价值,因为其记录了中国丝绸工业的进程及东西方的贸易。”
国家档案局局长、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委员会主席李明华评价称:“当前中国在倡导‘一带一路’建设,这组档案反映了丝绸之路文明的重要方面,把它展示出来,对档案系统助力‘一带一路’有很大的帮助。”
2、勾勒繁荣景象的经济价值
随着历史的变迁、朝代的更迭,丝绸经历了数次起伏,既有“日出万绸,衣被天下”的兴旺繁荣,亦有在改革浪潮下的急流勇退。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大力发展丝绸产业,逐渐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丝绸工业体系,不断创造外汇支援建设。此后,丝绸产业成为民营经济创业发展的重要领域,为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提供了巨大动力。
在中心馆藏中有部分外销丝绸品种的样本、订货单等一系列较为完整的档案。这些丝绸档案,展示了20世纪中期至20世纪末,中国专为外贸设计、生产并输出到世界各地的丝织品,从中清晰反映出当时各企业丝绸生产、销售不断创下历史新高。单以人们所熟知的塔夫绸而言,它在1950年第一次于东欧七国展出时,就轰动了东欧市场。此后,苏州东吴丝织厂生产的塔夫绸被称为“塔王”,畅销美国、英国、苏联、西德、瑞士、澳大利亚以及亚洲许多国家和地区,深受各国客商的欢迎,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据馆藏资料记载,仅苏州东吴丝织厂一厂,在1981年一至七月份就生产了11万7千米的塔夫绸,并被客户争购一空。当时媒体报道中提到:“为了扩大生产,满足国内外市场的需要,苏州东吴丝织厂今年将增加20台织机,年产量预计可以达到六十多万米。”其所带来的经济效益由此可见一斑。
3、行走于中西方的国际价值
经济是国际关系的一种反映。丝绸并非只是一块小小的布料,透过丝绸我们可以看到中西方之间经济、文化的碰撞与交流。
1981年7月,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举行了历史上著名的世纪婚礼。而早前中国纺织品进出口公司江苏省分公司就寄给苏州市外贸公司一张订货单,要求订购水榭牌深青莲色素塔夫绸14匹,共计420码,这批塔夫绸正是供查尔斯王子举行婚礼所用。塔夫绸站在了世界的舞台,为中国苏州赢得了巨大的荣誉。
其实,丝绸作为国礼佳品漂洋过海,也已延续多年。据不完全统计,仅新中国成立以来,苏州丝绸织绣品就有30多次作为“国礼”走出国门。自苏州推进“丝绸档案+”档案资源开发利用新模式后,为充分发挥馆藏丝绸档案资源优势,助推丝绸企业对传统丝绸品种进行保护、传承、创新和发展,中心先后在各地丝绸企业中建设了14家“苏州传统丝绸样本档案传承与恢复基地”,实施跨界融合,将馆藏样本、祖本加以研究、开发和产业化,使档案走出深闺,使中国丝绸在国际上再次焕发生机。2014年 APEC会议晚宴上,各经济体领导人和代表穿着特色中式服装拍摄“全家福”。其中,宋锦面料上的海水江崖纹,就赋予了与会21个经济体山水相依、守望相助的寓意,正应和了“共建面向未来的亚太伙伴关系”这一主题。而在2015年11月中国—中东欧“16+1”峰会上,一系列制作精美、惟妙惟肖的领导人肖像真丝画作为国礼被赠予多国领导人。这些国礼佳品表达了苏州人民对外国友邦的热情,也是丝绸人响应“丝绸之路经济带”这一号召的积极行动。
2016年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评选会议上,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展现在世人面前,让更多人了解了中国的丝绸。正如评审会专家、塔吉克斯坦代表、国际咨询委员会委员阿拉女士说:“这是很有意思的一组档案,收集了各种丝绸品种,这是拥有国际性价值的遗产。”
4、连接古今文明的文化价值
丝绸是传播丝绸文化的一种语言,博大精深而独树一帜的丝绸文化是中国古老文明的一个重要分支。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作为丝绸文化的载体,以其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精湛的工艺水平,诠释了中国历朝历代不同的精神风貌及主要内涵,翔实地记录了人们在传承和发扬丝绸文化道路上的奋斗足迹,是我国民族文化的象征,更是整个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
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种类繁多、地域特征明显,不仅造型、结构、色彩具有形式美,而且纹样内涵丰富,如喜庆、富贵、吉祥、平安等寓意,就通过特定的图案表达出来。这些档案上所凝聚的精美的纹样,充分展现了丝绸的文化价值。以最为典型的吉祥纹样为例,用蝙蝠表现“福”、桃子表示“寿”、牡丹寓意“富贵”的纹样在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中屡见不鲜,它们所体现出的纳吉祈福的传统文化思想耐人寻味。另外,在外销丝绸产品中,其品种、花样等往往是根据不同出口国家的需要而特殊设计制作的,融入了大量的国际元素,如深受儿童喜爱的米奇、小矮人、超人等卡通图案以及日本的和服纹样等,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国际社会文化百余年的发展变迁。
此外,基于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本身所衍生而出的文化价值也值得一提。围绕馆藏丝绸档案,中心编辑出版了《丝绸艺术赏析》《花间晚照:丝绸图案设计的实践与思考》等相关书籍,在加深我们对丝绸档案理解的同时,也使得中国丝绸文化得以更好传承。同时,中心与全国中文核心期刊合作开设了“档案中的丝绸文化”和“苏州丝绸样本档案”两个年度专栏,并在专业期刊发表丝绸档案研究论文30余篇,以图文并茂的方式让中国苏州丰富的丝绸档案资源和灿烂的丝绸文化展现在世人眼前,以期让更多人加入到丝绸文化和档案文化的传承中来。
5、传递情感艺术的美学价值
美的创造、传达和欣赏,与物体材质密不可分,由天然纤维织就的丝绸,其美学价值可以说是公认的。倘若要深入探讨,那么我以为,丝绸之美,一在纹样、二在肌理。
纹样作为丝绸面料的装饰花纹,是最直观、易辨认的元素。以古香缎为例,它是锦缎的一种,而“锦”就是以彩色丝线织成各种花纹的精美丝织物。其中,风景古香缎在图案设计上,无论是题材内容、排列方法、色彩组合,还是绘制技巧,和其它丝绸品种相比较,都有着较大难度,从内容到形式均充斥着其独有的审美情趣和美学情感。既要掌握适度原则,又要突出风景古香缎的特色,使纹样与肌理配合得体、色彩协调精致,不难想象,设计者要如何煞费苦心才能达到理想效果。
肌理是指物体表面的组织纹理结构。在丝织品设计中,肌理虽为纹样所服务,但又不仅仅只是被动的、机械的依附于纹样,肌理本身更具有美的能动性。起源于战国时期的四经绞罗,是吴罗中织造难度极高的一种,它以四根经丝为一绞组,与左右邻组相绞,四根经丝间互相循环,最终显露出链状绞孔,使丝织物表面呈现出若隐若现的浮雕效果,增加了丝绸的韵律感和美感。又如手绘真丝方巾,将流行风格与传统文化融为一体,在纺织品上直接绘染出各种装饰花纹,具有较浓的手工韵味,呈现了独特、丰富的色彩效果,题材广泛、肌理自然。由此可见,肌理存在的形式是多样化的,由其产生的审美趣味也是多样化的。无论是刺绣图案的凹凸有致,还是漳缎织物的缎地起绒,这些肌理都使丝绸散发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心理共鸣,提升了丝绸的美学品味。
6、追忆峥嵘岁月的历史价值
历史是当下的追忆。在历史发展演变中逐渐积累下来的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不仅浓缩了近现代中国丝绸的文化和技艺,还见证了苏州丝绸发展的历史进程,是研究近现代丝绸产业发展历史的重要资料。
中心保存有大量关于丝绸行业的珍贵纸质档案和历史资料,如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年间的苏州丝织行业契约档案以及民国年间的苏州丝绸企业会计凭证类档案等,对研究苏州丝织业的起源和民国时期丝绸企业发展史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据旧志记载,元至正年间始建苏州织造局,此后明清时期,为满足宫廷需求,朝廷都于苏州设有织造机构。“清朝苏州织造局由总织局和织染局共同组成……康熙十三年(1674年),在总织局的基础上成立织造衙门(也叫苏州织造府或织造署)……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苏州织造局停织。至此,以上贡为主要职责的官府织造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如今位于苏州市带城桥下塘的苏州第十中学,就为清代苏州织造署遗址。而由清代苏州织造署所使用并流传下来的花本,则被专家戏称为新中国成立后苏州所有丝绸厂使用的花本“祖宗”。
与织造局无奈成为皇家服装厂所不同的是,在新中国成立后,随着织制像锦画工艺技术的提高,怀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期望以及对领袖人物的崇敬,苏州与各地有能力的丝织厂纷纷织造起以毛泽东主席为主的领袖形象,反映毛主席领袖风采的丝绸画得以大量生产。这些花本、像锦织物的相关档案都收录在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中。虽然产生这批档案的绝大多数企业,已在21世纪初的国企改革、改制中退出市场,然而丝绸产业在苏州发生、发展的历史状况在余留下的这些档案史料中尚能窥见一二,为研究各个历史阶段丝绸产品的演变轨迹和概貌提供了重要的资料。
7、奏出时代新声的应用价值
档案的最终价值在于利用,而不是躺在库房里做睡美人。这批丝绸档案中的产品工艺单,从技术层面清晰地展示了中国传统丝绸产品的工艺特征、结构技巧、产品规格、纹样色彩等,这些宝贵的、不可再生的技术资料,是这批档案中含金量最高的一部分。近年来,中心提供档案中的丝织品样本和技术资料,借助丝绸企业的专业化研发和生产设备,逐步恢复、创新濒危的传统丝绸工艺。馆藏明清宋锦、罗残片,已得到不同程度的恢复,漳缎祖本也得以解密。
中心在第五届创博会上,推出了“非遗”和“国礼”丝绸专题展,展出档案史料、实物和图片等近200件,吸引6000人次参观,受到中外参观者和各级领导好评,成为媒体关注热点之一。这是中心积极响应苏州推进“丝绸档案+”档案资源开发利用新模式的表现,也是“丝绸档案+”开发利用成果的一次精彩亮相。在观看中国丝绸档案馆“档企合作”成果时,省档案局谢波局长说道:“中国丝绸档案馆在丝绸档案资源开发利用工作上为档案界提供了新鲜经验,打破了传统档案利用的框框和方式,把档案资源的开发利用同地方社会发展、经济建设、城市文化和百姓美好生活相结合,具有推广价值。”
对苏州丝绸档案进行开发利用,将存在库房里的丝绸档案由幕后推向台前,一方面可以根据市场需要将档案转化为现实的社会财富,为丝绸产业的转型升级服务;另一方面可以为国内外丝绸品种保护和系统性研究提供充足的资源,更好地为发展丝绸产业、传承丝绸工业文明和弘扬丝绸文化服务,从而为中国丝绸业的发展提供更为强劲的推动力,实现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共赢。
真要回顾起这几年申遗的点滴,其实还有很多的说不尽道不完。被江苏省档案局主要领导称赞的苏州“档企合作”开发模式、辐射颇广的征集大格局等等都是我们在申遗过程中做出的一项项引以为傲的创新举措,既让档案界见识到了苏州档案的风采,也让人们深深记住了这批丝绸档案,苏州丝绸得以逐渐复兴,苏州档案的影响力正日趋深远。但是,申遗的成功并不是我们的终点,相反,这正是我们的起点。
年前我们已经收到了国家档案局的批复,将于今年11月份在苏州成立“世界记忆项目苏州学术中心”,并会举办一系列活动。此前国内只有2家中心,一家是2016年成立的中国澳门知识中心,另一家是2017年成立的北京学术中心。我们也将以此为契机,推动苏州丝绸档案及有关世界文献遗产的开发利用,加强与世界记忆项目机构的沟通与合作,提升社会对文献遗产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