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因为工作关系,总有些人会热心地向别人介绍“这位是书评人”。心里总会恐惧下,这年代,比较尴尬的几个词语如下:作家、书评人、广告人。这几个词语,都意味着不够稳定的职业和不够支配的时间。
书评人是什么呢?图书行业的牛虻,图书产品的软文撰写者,文化潮流的观察者,语无伦次的叨念者,爱书如命的恋物者,小题大做的理论家……书评这种文体在中国的媒介上呈现出各色的腔调,比如有的专家一写书评就表现出高瞻远瞩的姿态:××是20世纪××年代最重要的一本论著,何必下论断那么早呢?而有的书评是一种“语境化的恋物”,淡淡书香以及在某种环境里浸润在某种情调里,其实是作者迷恋的语境的“再现”,读着线装书、喝着苦丁茶,一切都是那么不温不火,不痛不痒,而忽略了“言之有物”才是最重要的。
一位写了很多年书评的朋友曾和我讨论“书评”的技术,如果说书评技巧还存在的话,那么如何在千把字的篇幅里,把信息密度集中是相当关键的。此外,书评也似乎存在一个“湿海绵法则”,当你是块“干海绵”,则无论什么“湿海绵”的水分,都会向你渗透。这么说可能很深奥,打个比方,让你写篇1500字的书评价钱钟书,从知识容量的强势来说,钱是“湿海绵”,而你是“干海绵”,许多人没明白自己不可能在“博”上面“压”住作家,而出现故作驳杂的议论,而整个书评却相当的“薄”(是块干海绵),当你遇到知识背景或者视野上绝对强势的作者时,很可能把书评写成介绍(仿佛你只是个介绍者),这时候需要的是把讨论的范围缩到一点,而在“某点”讨论的深度上超过作者,显然你绝对不可能在“文学”上超过钱钟书的“容量”,那些宏观的论断往往不如一个语词或者某个论点,书评总是在“识小”和“识大”之间转换,在于你是否意识到自己的某种“知识储备”的界限。感觉化的书评再倾向些,就是读后感(太过于感觉化),而那些过于经院的论断则很论文。好的书评是感觉、论断和文体兼备的,言而无见,若食鱼无骨,有的书评文体舒缓,但通篇读完,却除了风花雪月,读不到作者的洞察和识见,这也是遗憾的。书评人总是在不断平衡自己和文本的关系,它是若即若离的,不故作高深,清浅却不肤浅,一位在报纸副刊多年的编辑曾和我开玩笑,他最讨厌的某类书评人是:本书内容相当感人和精彩,分为三部分,前三章描述××,后两章××,最后××……碰到这类的结构,一律可以PASS掉——这是块很干很干的海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