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安阳发现曹操墓的消息,无疑成为2009到2010的一场跨年文化大戏,在这场戏中,一年多吃尽辛苦的考古队员被媒体追踪得无处藏身,盗墓贼被严格看守,无开口的份儿。此时,在质疑声中,各路文博学者、收藏高手不甘寂寞,纷纷解读自己的观点,就连与考古不搭界的作家也登场了。近日,文学青年心中的“ 导读者”,著名文学评论家、《人民文学》杂志主编李敬泽在其博客中讲述了一段有趣的故事,并就曹操墓被发现一事表示:“我希望那是假的。”
希望是假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元旦中午,李敬泽回家和老爷子吃饭。谈起刚刚被发现的曹操墓,他问老爷子:是真是假?老爷子回答说:“真。考古界都认为是真。证据是靠得住的。”老爷子反过来问李敬泽:“为何广大人民群众心存疑惑?”看着老爷子不解的眼神,李敬泽想了一下说:“大概是见不得那副靠曹操拉动经济的嘴脸,有些东西不可卖,如今大张旗鼓卖,我希望那是假的,让他们卖不成。”老爷子默然。
李敬泽的“希望”不是没有道理。曹操墓“被发现”直到现在,结论似乎并没有让公众绝对信服,比如为何盗墓贼始终没有开口?一位网友说的好,不是大家希望曹操墓是假的,首先,曹操七十二疑冢传言在先,还上过电视,人们对此有一个先来后到的想法,第二,曹操墓发掘应该有一年了,怎么突然宣布发现了,人们难免会猜疑。你得有说服大众的理由,究竟那块可能能证明曹操墓的“魏武王常所用虎大戟”石牌是考古人员亲自挖掘的,还是从盗墓贼手中缴获的?石牌的真伪谁来鉴定?
另外,相距曹操墓30米处还有一个同时建造相差无几的大墓,被称为1号墓,那么,如果2号墓主是曹操,那1号墓主是谁呢?“人们很怕这是我们权威部门发出的信息,因为,过不了多久,说,又发现一座曹操墓,人们怎么相信这些专家呢?我们的专家推翻前面的说法的还少吗?所以希望专家说法谨慎,那怕现在说发现疑似曹操墓,而不是下结论这就是——曹操墓。”
俄国人教训自命不凡的蠢货
在回自己家的路上,李敬泽忽然想起看过一篇旧文,谈到马尔罗当年在远东当文物贩子,碰见一个白俄同行的事。回到家中,他立即翻出来重看了一遍,“文章是10年前的,有那时的矫情,但事还是趣事,但愿那个俄国人没来过河南。”
为了让读者看的明白,记者先介绍一下马尔罗是何许人也。安德烈·马尔罗性别:男 出生年月:1901-1976年 国籍:法国他是位小说家,也是个评论家。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段不为世人所知的神秘生活。1923年,他偕同第一个夫人到远东游历,多次来过中国。
故事大约发生在1925年的某一天,马尔罗在新加坡的一间酒吧遇见一个俄国人。此时,俄国人已经有点醉了,他灰色的眼睛遥远地注视着马尔罗。他们是同类,都是收集古董的人,出没于世界偏远的角落,用金钱和洛阳铲摘取、偷窃那些寂寞无主的“花”。这时候,俄国人神秘地从提包里取出五个象牙雕刻的小佛像,一个又一个,摆在吧台上,那是他刚从街上摆小摊的印度人手里买下的。俄国人说,“朋友,我经常买些诸如此类的玩意。每次挖掘完了以后,就放几只在墓穴里,然后原样埋上。等50年后有人把他们挖出来,就会变得古色斑斓,那帮家伙肯定以为挖到了宝贝。”接着他又说,“我喜欢给后来者出点难题,我在安科尔瓦特的一座塔上用梵文刻了一段粗话,然后仿古作旧,看上去非常古老,将来会有那种‘万事通’把它译出来的。”俄国人最后铿锵有力地与马尔罗共勉:“我们都应该设法教训那些自命不凡的蠢货。”
口水战远远淹没了考古本身
这个发生在上世纪20年代的故事与当下曹操墓有何干系?李敬泽为何要如此“扯淡”呢?按照他的逻辑,这个故事对我们今天的考古发掘很有意义。他打比方说,比如我们看到一则新闻,说在某地发现一处古代墓葬,出土某些珍贵文物,有重大的学术价值,云云。这时你可以想象“考古工作者”的惊喜,他们获得了新的证物,可以据此补充、修改我们对“过去”的认识,“历史”这个故事将不得不重新讲述。“但就在此时,那个俄国人正在天堂或地狱,我估计是地狱里恶毒地大笑。他的诡计得逞了,他把假货混进了历史,历史的‘真实’和我们对真实的历史的信念都在他的笑声中遭到了刻薄的嘲弄。”
李敬泽假设说,如果那个俄国人曾经走遍大地,挖开每一座古墓,或者每一个古墓挖掘者都和那个俄国佬一样喜欢恶作剧,那么我们还怎么能相信我们有“可信”的过去?当“现在”侵入“过去”,使它真伪难辨时,你又怎么敢断言眼前的“现在”就是货真价实的“现在”?
如今,可以说那些“质疑者没有水平”、“内行人不应说外行话”、“内行人也说外行话”之类的口水战,已经远远淹没了考古本身。考古是一门科学,其实真假之争是需要时间去检验的,关键是一种质疑的精神不应当被抹杀。
大河报:考古学判断“曹操墓”要素齐 普及难面面俱到
安阳西高穴东汉大墓被确认为曹操高陵之后,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少的质疑。对于普通公众的质疑,除了参与曹操墓论证的部分专家外,一向以谨慎著称的考古界专家很少出来发表意见。但是,近日,越来越多的考古界人士发表意见支持该墓是高陵的结论,同时也提出了考古学成果如何有效地向社会公众普及的课题。
从考古学角度做出判断是允许的
作为考古界的唯一学部委员,刘庆柱是著名的汉魏考古学家,他参加了曹操墓发现新闻发布会,始终认为,目前的六个证据是一个完整、相互佐证的证据链,足以说明问题,大多数质疑的声音都隔着行。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白云翔表示,仅从考古学角度说,有关方面做出“曹操墓”的判断是允许的。一些历史、文化学者发出疑问,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质疑也要有根据。
曾主持过1972年长沙马王堆西汉墓挖掘工作的熊传薪认为,从目前出土的证据来看,曹操高陵的真实性已经可以确认。一些对考古缺乏专业知识的人士,其质疑固然有合理之处,但媒体不要就此事大肆炒作,以免对公众造成误导。
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系副主任高蒙河教授认为,考古认定墓主人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发现带文字尤其有姓名的墓碑、墓志、印章、刻有姓氏的遗物等。这次不但有“魏武王”字样的遗物面世,还能与相关文献记载互为印证,依照考古复原的逻辑性,确证“曹操墓”的要素皆已具备。
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李梅田表示,从相关文字、出土文物等情况来看,此次河南安阳的大墓是曹操墓没有问题,证据很充分。
考古界有向公众解释的责任
高蒙河教授认为,来自各方的质疑者,以关注历史的学者和社会人士为主,多无专业考古背景,也没去过考古工地现场,信息源基本来自媒体报道。因此,他们的评判不乏对媒体消息的误判。相对于考古学者提出来的系列证据,质疑者们多有抓住一点,不计其余的味道。更有甚者,还有断章取义的嫌疑,干的多是谜面未解,又添谜团的搅局事。考古圈内的人都知道,像曹操这等名人墓葬的考古工作,时间一长,难免走漏消息,容易引发以讹传讹的结果。适时地把阶段性的发现和研究成果对外公布,恰恰反映出考古学者与日俱增的公众职责和社会义务,而不是操之过急。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高星认为,社会质疑声是由多重的复杂因素造成的。上千年悬而未决的问题一旦被确认,公众本能地进行质疑,这也是正常的。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文化遗产系主任杭侃说,在所有质疑中,考古界人士的质疑声最少,他们如果不去现场,不看到完整的、正式的发掘报告,是不会轻易发言的。现在的公众对于考古有热情,但考古毕竟是很专业的领域,即使进行考古知识的普及也不一定能够面面俱到。
中国社会科学院公共考古中心研究员刘国祥认为,对于曹操这样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公众表现出的敏感与质疑已充分说明,这一项考古发现不仅仅是考古界自己的问题,而是逐渐演变成一个公共文化事件,考古学家有责任解答大众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