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星光大道”铺到百姓脚下

来源: 光明日报

《星光大道》,中央电视台综艺栏目,在电视荧屏上赚足眼球、在社会各界赢得口碑,在现实中却十分低调。距中央电视台不远,一幢极不起眼的小楼,《星光大道》栏目组就蜗居在这里的几间房中。狭窄的走廊里,挂着巨幅剧照:阿宝、凤凰传奇、茸芭莘那、李玉刚、杨光……一个个原本与“明星”二字毫无瓜葛的普通人,走过《星光大道》之后星光四射,因为——

    这是一方百姓圆梦的舞台

    《星光大道》的报名条件如下:“针对人群:不分年龄、不分唱法、不分职业;报名时间:随时;报名方式:网上报名或邮寄资料;所需费用:无”。正是这种零门槛给了普通人圆明星梦的机会。

    被誉为“当红男旦”的李玉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当初我之所以选择《星光大道》,就是因为它不要背景、不要资历、不要金钱,只要有才能就能登上舞台。”由于表演形式是男扮女的反串,比较另类,身边的人都说登上央视这样的舞台可能性不大,他几乎灰心放弃。可是几个月后的一天,他接到了栏目组导演的电话,“我的人生就此改变了。”李玉刚说。

    回顾一下从《星光大道》走出来的明星,就不难发现,所有的人原本都是默默无闻的草根,却又都“身怀绝技”。正是在《星光大道》上,他们不为世人所见的才华展示出来、被认可,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走上了职业演艺的道路。

    记者在栏目组采访时,正巧有两位报名者来面试。过程很简单,报上姓名、职业后,演唱和展示才艺,临走前填写一份基本信息的表格,留下联系电话。40岁的黄女士是一家公司职员,从小爱唱歌,进行过专业训练,但由于年轻时家境条件所限没能走上职业歌手的道路。“登上舞台是我的梦想,不论名次如何,只要能登台我就心满意足了。”黄女士笑着说。

    其实抱着黄女士这种心态的报名者非常多。大家都明白,明星永远只是少数。对于绝大数参与《星光大道》的选手来说,名次不是终极目标,他们获得是自信与勇气,是对生活的热爱,对自己的认可,因为——

    这是一条点燃希望的大道

    刘仁喜是一位大连的农民,种苹果、养奶牛都拿手的他,在《星光大道》上获得了2008年12月的月冠军。可是他并未就此改变农民的身份。“因为农村是我的根,不论走到哪儿根都在这儿。”电话里,他操着浓重的口音说,“唱歌只是爱好,不是我的饭碗。”不过从《星光大道》出名后,登台唱歌的机会多了很多。他告诉记者,本月底他就到北京参加一个音乐会,机票都买好了。如今,老刘对自己的专业要求提高了,还专门到北京上了几次专业课。他坦言,老有机会与那些大歌星同台演出,不想让人家觉着自己与他们的专业水平差距太大。“我还得继续努力。”老刘说得很认真。

    被点燃希望的不仅仅是走上舞台的选手,更多的是荧屏前的普通人。一位不愿透露名字的原生态歌手就向记者表示,是阿宝的一举成名坚定了他的选择:就在他企图选择放弃原生态唱法的时候,“阿宝横空出世,我突然觉得自己面前原本模糊的道路一下子清晰起来。”现在的他,已成为职业原生态歌手。

    栏目组导演郭艳给记者讲了这样一件事:去年,河南某监狱的狱长给栏目组写信说,他们那儿有一个即将刑满释放的女少年犯,当初因无知而酿大错,一直在积极悔改。小姑娘酷爱唱歌,很想到《星光大道》上表演,狱警们也特别支持她。经过考核,小姑娘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出狱后,她在人们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不错的职业,工作一直十分努力。

    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回馈生活、回馈社会,这不仅是《星光大道》在电视上传达的信息,而且是他们在电视下具体的行动,因为——

    这是一束传播爱心的阳光

    《星光大道》关注社会边缘群体是公认的。栏目在选择选手时,除了艺术才能外,还比较在意他的身份特点,希望能代表一个群体,尤其是那些不太受关注的群体,比如残障人士、农民工等。

    2006年,他们让“凤凰传奇”在舞台上闪耀,这两个深圳打工仔的代表作《月亮之上》风靡全国;2007年,他们给了盲人歌手杨光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而杨光以自己阳光的心态和挑战自我的精神,感动和征服了评委及观众;今年,他们让一对农民工歌手刘刚、王旭走上舞台,用他们发自内心的歌声唱出生命的呐喊;还有那些来自大山深处、甚至鲜为人知的少数民族的选手……

    小人物在大舞台上尽情绽放,照亮了自己也温暖了其他人的生活。通过选手在舞台上的才艺展示,通过《星光大道》这一束爱心的阳光,那些平日被阳光照耀不多的人群,开始为越来越多人所知晓,开始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灿烂阳光。

    除了在节目中不断向观众传递“爱”的理念,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也在实践着这种理念。

    走进栏目组客厅兼会议室,略显凌乱的房间里,有一个大玻璃柜,里面是一组杆栏式建筑的微缩模型。“这是一所希望小学。”栏目制片主任许志刚说。作为栏目组的元老,他对栏目的人与事如数家珍。2005年9月,第一届年度冠军总决赛时,来自云南的拉祜族小伙扎约说,自己走上《星光大道》最大的梦想就是为当地的孩子建一所小学。当年11月,栏目组便组织部分选手走进拉祜山乡,为当地失学的孩子捐建了这所希望小学。还有看望贫困家庭、患病儿童,发起举办慈善晚会等,栏目组与选手们一起积极地参与着各类公益活动。他们希望自己的行动能够影响、引领着更多的人关注弱势群体,献出爱心,把这一束阳光变成一片艳阳。

    “《星光大道》,百姓舞台”,这不仅仅是句宣传口号,它也是栏目组的工作原则。正如栏目制片人、主持人毕福剑所说:“我们要把星光大道直接铺到百姓脚下。” 

    这是一个绽放梦想的地方,舞台上的主角不仅仅是在聚光灯下实现梦想的草根,还有舞台下、荧屏前在这些梦想中受到感动、找到共鸣的观众,他们背景不同、年龄不同、知识结构不同,但在这里,他们共同演绎一个主题——尊重、认可和快乐。

    《星光大道》栏目“为平民办电视”的宗旨受到业界和学界的关注。

    时代需要草根舞台

    人的头脑中有一种东西,它不是你的职业,不是你的饭碗,但你真的热爱它,拥有它你就会快乐。这东西叫梦想。因为有梦想,坎坷的路途有了前进的动力;因为有梦想,苦涩的经历变成幸福的回忆。

    居高不下的关注度表明,需要《星光大道》这种草根舞台的,不仅仅是那些希望实现梦想的草根明星。平凡人的不平凡经历,包括在聚光灯下的短暂展示,都为更多人的平凡生活增添了无穷活力。

    喻国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中国社会目前正处在高紧张度形态之下,由于各种社会矛盾、冲突,人们心理紧张度很高,需要一种释放,社会学上叫代偿性满足。除了现实生活中实现价值的途径之外,社会需要开辟更多通路,让人们的某种梦想在另外一些舞台上得到某种程度的释放,至少使他的精神得到放松,这是一项特别重要的功能。

    毕福剑(《星光大道》制片人兼主持人):是时代的变化造就了栏目,因为社会开始越来越关注普通人,关注普通人的情感,关注普通人的渴望。作为电视人,适应时代的需要、满足百姓的需求,这是我们的工作。如果往前十年,这个节目是不可能出现的。是社会对多元文化的宽容,才有可能创造一个机会,让流浪者站在中央电视台的舞台上歌唱,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华。

    孙甘露(作家):尽管它是选秀类节目,但其宗旨不是竞赛,如同奥运会是鼓励人们怀着梦想,更高更快更强;也如同残奥会是想让所有人平等地拥抱这个世界。

    毕福剑:百姓喜欢这个栏目,我认为关键在于“草根+艺术家”的定位。如果仅仅看草根,观众身边很多;如果仅仅看艺术家,观众可以去看专业表演。而草根艺术家的胜利满足了观众们的心理需求。

    孙甘露:观众期待的,并不只是选手们的才艺有多么高超,更多的是一种普通人的梦想或者所表达的感情。那些处于社会较底层的选手,他们的奋斗及对家人、朋友的情感,真实、朴素、诚挚,正是这种情感打动了观众,引起了共鸣。

    娱乐需要文化品质

    在愈演愈烈的同质化竞争和不可避免的审美疲劳双重夹击之下,以揭丑、恶搞、暴露隐私等来吸引眼球,似乎已成为电视选秀类节目赢得收视率的法宝。然而,现实证明,震级越来越高的雷人话语、尺度越来越大的暴露献媚,因其低俗而越来越为观众所唾弃、远离。

    陆地(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在竞争加剧、全球信息一体化时代到来的今天,“吸引眼球”的节目创作理念不但已经过时,而且会丧失既有的竞争力。娱乐节目可以发挥社会功能,可以走大道,靠文化魅力、价值观魅力,不煽情、不揭丑,一样可以吸引眼球,震撼观众的心灵。

    归根结底,电视节目的竞争是一种文化的竞争,精神的竞争,心灵的竞争。因此,凡是不具有文化精神价值的节目,不管如何炫目,都将被“雨打风吹去”。只有那些能够“召唤心灵”的电视作品,才能经久不衰。

    毕福剑:娱乐节目通俗而不低俗,有收视率又有高品位,这恐怕是有电视以来世界各国电视人都梦寐以求的境界。我们也在努力。今年中央电视台频道制改革后,从台级到频道级的领导都专门找我谈话,强调节目要注重品质。

    陆地:电视媒体是文化的载体,也是文化的本体。作为文化的载体,电视媒体要善尽媒介的责任,努力做好提供信息、传递娱乐、承载文明的角色;而作为文化的本体,电视媒体又要义不容辞地担负起民族精神塑造的责任。

    毕福剑:目前,我国观众的审美还没达到脱俗的境界,所以我们电视节目要满足他们的审美需求,必然要有“俗”的成分。然而,这种俗是通俗而非低俗。

    我认为,通俗是自然挚朴的流露,以健康的方式进行文艺包装;庸俗则是矫揉造作的表演,为取悦低级趣味而进行的低品位包装。

    当然,通俗与低俗的界线有时并不十分清晰,这种情况下对于临界点的把握是困难的。但作为国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我们知道自己的节目必须要对社会产生正面的作用,所以在潜意识里都给自己设置了一条道德底线,有意无意地担当起了标杆的责任。有人说老毕是“低俗的底线”,我宁愿把它当成是社会对自己的要求。

    陆地:娱乐节目,通俗的是形式,是百姓喜闻乐见;低俗则是价值取向,是没有原则的迎合。娱乐既要有趣又要有益。有的节目过于迎合受众(本质上是迎合广告商),导致了节目的低俗化。事实上,电视媒体或电视节目如果忽视了社会价值,必然影响自己的整体形象和品牌价值,最终损害自己的经济价值。只有实现了媒体利益、受众利益和国家利益的“三点一线”,电视节目才能最大程度上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

    电视需要回归平民

    虽然只是芸芸众生,但他们是大千世界的一份子;虽然可能并不成功,但他们渴望获得尊重和认可;虽然生活平淡无奇,但他们追求内心的平静与快乐。

    电视,不仅是明星大腕的天下,不单是俊男靓女的世界,它更属于平民百姓。这里应该展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关注普通人的悲欢离合。

    周月亮:(中国传媒大学影视艺术学院博导)近些年,电视节目平民化的理念深入人心,其核心内容就是给予观众平等的身份,平和的态度,平视的视角,以及将之融合在频道、节目时间里的内在的精神境界,在节目的内容以及形式上所体现出来的与观众之间的一种默契,一种亲近感。

    也就是说,在节目的内容的选择上,应该以大众的需要为基础,以平民的视角去选择节目内容,用一种普通的、平凡的、平民的眼光去聊百姓关心的话题,而且尽可能用朴实化的电视语言去表现平民生活。

    陆地:电视节目平民化、为平民办电视,这些观念体现了一种大众媒介功能的回归。明星只是电视大餐中的开胃小菜,而不能成为主菜,否则时间一长必然会消化不良,引起肌体的恶性循环。主打的内容、真正能满足需求的还是平民百姓的喜怒哀乐。不能把百姓当成简单的看客和广告受众,他们理所应当是电视的主人。

    我觉得“为平民办电视”不能仅仅依靠电视人的自觉,还应该从制度上、机制上甚至法律上进行规定,比如时段、时长的比例等,以保证舞台不被明星独占。

    毕福剑:电视原本就是平民百姓的,所以我们的栏目也就是要把星光大道直接铺到百姓脚下。在这个节目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我们面向全社会报名、选拔,不分职业、身份、年龄、地域,只要有才能,拥有登上舞台的愿望,我们都欢迎。“《星光大道》,百姓舞台”,这是宣传口号,更是工作原则。

    我们将舞台还给百姓,用现代传媒的手段挖掘选手在表演背后的真实生活,把他们最真挚的情感展现出来。他们的歌声、舞姿并不完美,甚至有时还很笨拙,但他们因为有了梦想、有了爱,同样能赢得人们的尊重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