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细雨杏花飞 几大节日叠加成清明节文化品格

来源: 人民日报海外版

清明,只是念起,就不知让多少人心向往之了。和煦的春风之下,天地明净,空气清新,溪水潺潺,草儿绿了,桃花红了。这样的时间,本应播种万物,尽享初春气息,然而千百年岁月,就像一层复一层的沉积岩,叠加成了它今日更为独特而坚硬的文化品格。慎终追远,丧尽其哀;追远者,祭尽其敬。这是回到自然的日子,也是回望祖先的日子,缘何如此,耐人寻味。

    起源于节气:春耕春种

    说到清明节的形成,不能不谈到清明节气。

    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清明最初主要为时令的标志,时间在冬至后一百零七日、春分后十五日,公历的四月五日前后。汉淮南王刘安在《淮南子·天文训》说:春分后十五日,“北斗星柄指向乙位,则清明风至”。

    清明风古称八风之一,是为东南风,因“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所以叫做清明,这是清明作为节气得名的原始。作为节气的清明,在春秋战国时就屡有所记,《逸周书·时训》记载:“清明之日,桐始华。”《管子·幼官》云:“清明,发禁。”

    清明风温暖清爽,在和煦的春风之下,天地明净,空气清新,自然万物显出勃勃生机。清明一到,气温升高,雨量增多,正是春耕春种的大忙时节。“清明前后,种瓜种豆。”“清明谷雨两相连,浸种耕田莫延迟。”“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植树造林,莫过清明。”各地的这些农谚真实反映了清明节气的重要农事意义。

    然而,节气清明的出现,并不意味着节日清明的诞生。近年做了大量清明节俗研究的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所副教授张勃说:“节气终究只是气候、物候变化的标志,与富有人文意义、充满情感、包含特定活动的节日在性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但是,我们也无法否认,节气清明的存在对节日清明产生的重要意义。”

    “收编”寒食:禁火冷食

    “古代节日一般依据节气时令,但脱离节气时间点,另外生成民俗节日,立春到新年、夏至到端午走的就是这一路径。但清明却没有沿用这一文化习惯,它将寒食节俗收归到自己名下,与此同时清明也改变了自身性质。”北师大教授、民俗专家萧放表示。

    寒食节本在冬至后一百零五日,也就是清明节气的前一日或二日。南北朝《荆楚岁时记》云:“去冬节一百五日,即有疾风甚雨,谓之寒食,禁火三日,造饧大麦粥。”寒食节最早的主题是禁火与冷食,最长可达一个月。

    禁火寒食的源头,应该与远古人类的火崇拜有关。古人认为万物有灵,火也一样,人们为了免除旧火的危害,除了平常小心供奉,恪守一系列禁忌之外,还要定期改火。有关改火的记载,较早在《管子》中的《禁藏》篇提及,阳春三月,要修屋修灶,钻燧改火,掏井易水,以除毒害。

    到了唐代,将改火集中于寒食清明期间,一年一度进行。寒食节禁火三日,到清明早晨家家才能换上新火。宋承唐制。元以后,禁火习俗还是衰微,但相关习俗现仍在一些地区流传着。

    扫墓习俗:将生死并置

    清明节虽然与中元节(农历七月十五)和寒衣节(农历十月一日)被列为三大悼亡节,但后世一般不称清明为鬼节,因为清明重在扫墓祭祖,表达孝义和追思。

    “中国人对祖先与先贤的祭拜是一种道德信仰,是发自个体情感的感恩、纪念与缅怀。”张勃说。扫墓习俗,古已有之。上古时期祭仪中已有春季祭祀宗庙的大礼。春秋战国,墓祭风气在民间兴起。汉代时上坟祭扫之风日渐流行。汉代王充《论衡·四讳》曰:“古礼庙祭,今俗墓祀。”

    唐人沿袭祭墓风俗,并扩大到整个社会。唐玄宗鉴于士庶之家无不寒食上墓祭扫,于是下诏“士庶之家,宜许上墓,编入五礼,永为常式”。寒食上墓遂被编入《大唐开元礼》,成为国家礼制的一部分,而民间扫墓的风俗也就此被固定在清明前的寒食节。

    唐人已将寒食清明并称,白居易《寒食野望吟》描写寒食情景:“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每至清明,“田野道路,士女遍满,卑隶佣丐,皆得上父母丘墓。”(柳宗元《与许京兆书》)。

    不过,由于寒食节期间禁火的要求,有人也对此提出疑问。唐代诗人王建《寒食行》里就问道:“三日无火烧纸钱,纸钱拿得到黄泉?”人们更乐意在用火的清明日上坟祭扫。宋朝时,清明逐渐取代了寒食的节俗功能,明清时期,寒食基本让位于清明了。“三月清明日,男女扫墓……粲粲然满道也。”(明代《帝京景物略》)。

    正因为清明被赋予了祭祖的功能,“许多传统节日式微了,清明节却拥有存续的活力!这活力主要来自于清明节的独特气质。作为一种社会安排,清明节是对死亡和生活的并置。在生中感受死,在死中感受生。与此同时,人们获得了一个家庭、一个家族、一个地区、一个国家,乃至民族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张勃说。

    整合上巳:扩大内涵

    上巳节是古代农历三月三日举行的,主要风俗是踏春、祓禊(临河洗浴,以祈福消灾)。

    一般认为,正是在唐代,清明、寒食、上巳完成了整合,逐渐统一在一个节日里。唐代诗人元稹的《寒食日》诗曰:“今年寒食好风流,此日一家同出游。”唐代诗人王维《寒食城东即事》云:“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绿蒲涵白芷。溪上人家凡几家,落花半落东流水。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竟出垂杨里。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

    “随着社会生活的演进,清明节俗较早出现了由神圣祭祀向世俗娱乐转化的趋向。这种趋向在都市表现得尤其明显,清明祭墓成为踏青春游的假日,墓前分享祭品的习俗变成了郊游的野餐,插柳日在民国时期也变成了‘植树节’。”萧放表示。

    清明节俗的新变化反映了岁时习俗演变的一般趋势。不过,由于中国历史文化的特性,中国人的血亲观念与尊亲意识依然浓厚。只是,上巳节的汇入大大加强了清明节的文化内涵,许多传统的娱乐项目成为清明节的文化活动:放风筝、荡秋千、蹴鞠、击鞠、斗鸡、斗蛋、雕蛋、斗草、拔河、采百草、曲水流觞、吟诗作画、丝竹管弦……

    正因如此丰富,古代书法家、诗人、画家很早就关注到了这一题材。除了王羲之《兰亭集序》外,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唐代画家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虢国夫人踏春图》都描画了游春景象。宋代画家张择端更有《清明上河图》,描绘了京都清明时节的繁华景象。

    这些作品如今都成了稀罕珍宝,可清明仍然是每个中国人的节日。“在现代生活的快节奏下,有时真的得暂停脚步,回到自然,回到祖先安息的地方,重温先人的智慧,聆听传统的声音。”萧放说。

    清明节是一种教育

    上小学时,每到清明要扫墓。

    扫墓分为两种:一种是家里大人带着,到乡下祭扫祖坟;另一种是由学校统一组织,到公园的革命烈士纪念碑下,集体扫墓。

    在乡下的祖坟前——其实有好多座祖宗的坟头,往往也不在一处——小时候常想,这有什么意义呢?在坟里的那个人,我都不知道他或者她的模样,他或者她在生前恐怕也未必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毕竟家中有长辈带领,于是也年复一年地去祭扫,烧一些纸,放一挂鞭炮。后来看了一些课本教材之外的“野狐禅”,渐渐多了想象。比如评书《呼家将》里的呼延庆和《薛家将》里的薛刚,清明节也上坟,他们要祭扫的祖坟可不是一般的坟,都是所谓“铁丘坟”,皇帝和奸臣们派重兵看守,专等捉拿忠臣后裔,饶是如此,这两人都义无反顾地去祭了。慢慢地,是不是坚持给祖宗扫墓、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祖先变成了我童年心中英雄的一个必备素质。直到今天,我认为这仍然是一个好人的必备素质。

    相比起来,那时候为革命烈士扫墓的意义要明确许多。老师们发给每人一张白纸,教大家叠成一朵花,再用大头针别在左胸前,和红领巾相衬着,有别样的美。在烈士碑下,照例会有老师和学生代表发言,讲述革命烈士的丰功伟绩和我们作为当代青少年儿童的崇敬之情。最后,我们依次绕碑一周,把白纸花放在碑下。许多年过去了,老师和同学们在那里说了些什么,我全然忘记了,但是那朵白花的样子却依然清晰,同样清晰的是那时候的心情,很向往,就像和同学们看完了电影《小兵张嘎》之后向往和他一起去战斗。

    清明节是种教育。即使在祖坟前的鞭炮声中,我并不知道我明白了什么,即使在烈士碑下的白纸花堆中,我不记得同学在麦克风前讲了什么,清明节依然是一种教育。在仪式化的程序里,在懵懂的胡思乱想中,也在历史记忆于当代的简单回放中,我们渐渐有了自己的认同——对未曾谋面的祖辈多了莫名的亲近之情,对为强盛国家新生付出生命代价的仁人志士有了敌忾之心——国家与故乡,也因为这些亲切的值得尊敬的人们而变得越发生动起来。

    也许有人会说,这对个人生活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一种幼稚罢了。幼稚当然需要启蒙,但如果启蒙的结果是掉入一种个人主义、利己主义的漩涡之中不能自拔的话,那是一种比幼稚更不成熟的状态。除了自己和自己的利益,你找不到任何值得信赖的东西,或以物喜,或以己悲,精神上终究要变得一无所有,天地无限,也只不过是小小自我的一只囚笼。

    所以,当清明节来临的时候,我们值得花点时间去温习一下过去的生活——自己、家庭、家族和国家。华夏祖先有大智慧,每年都有这样一个议程设置,让我们有机会面对祖先翻翻历史、找找认同。当我们在脑海中想象那些历史的过客,怎样在战争中、在劳作中、在市井中步履维艰地走过自己的人生,或许会在前人的身上更清楚地辨认出我们自己。

    关于清明的传说

    关于清明,有这样一个传说:

    相传春秋战国时代,晋献公的妃子骊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奚齐继位,就设毒计谋害太子申生,申生被逼自杀。申生的弟弟重耳,为了躲避祸害,流亡出走。在流亡期间,只剩下少数几个忠心耿耿的人,一直追随着他。其中一人叫介子推。有一次,重耳饿晕了过去。介子推为了救重耳,从自己腿上割下了一块肉,用火烤熟了就送给重耳吃。十九年后,重耳回国做了君主,就是著名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

    晋文公执政后,对那些和他同甘共苦的臣子大加封赏,唯独忘了介子推。有人在晋文公面前为介子推叫屈。晋文公猛然忆起旧事,心中有愧,马上差人去请介子推上朝受赏封官。可是,差人去了几趟,介子推不来。晋文公只好亲去请。可是,介子推已经背着老母躲进了绵山(今山西介休县东南)。晋文公便让他的御林军上绵山搜索,没有找到。于是,有人出了个主意说,不如放火烧山,大火起时介子推会自己走出来的。孰料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熄灭后,上山一看,介子推母子俩已被烧死。

    晋文公将介子推和他的母亲分别安葬在那棵烧焦的大柳树下。为了纪念介子推,晋文公下令把绵山改为“介山”,在山上建立祠堂,并把放火烧山的这一天定为寒食节,晓谕全国,每年这天禁忌烟火,只吃寒食。 

    第二年,晋文公领着群臣,素服徒步登山祭奠,表示哀悼。行至坟前,只见那棵老柳树死树复活,绿枝千条,随风飘舞。晋文公望着复活的老柳树,像看见了介子推一样。祭扫后,晋文公把复活的老柳树赐名为“清明柳”,又把这天定为清明节。